门从外面被反锁，温倦迟无语一瞬，被不安吊着的倦意却是稍稍落了些地，至少温成目前可见的手段都比较低级。等挨着床，再酝酿上一会，到天已经有些亮的时候，他的意识才一半一半地沉过去。

梦里什么都没有，左右往远处延伸尽是一片被封死的黑，向下幽深，向上虚无，仿佛意识滑入深渊后，就一直在游荡。直到一阵敲门的声音响起，温倦迟倏地睁开眼，听见温成说，“你在里边给我好好想！”

那之后，温成每天都会来一遍，一般都在晚上，说的话大差不差，脾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冲。若放在以前，温倦迟大概听个两三遍就该让他闭嘴了，只是今时不同往日，他不仅听，还听得仔细，试图从细枝末节里猜测这人的肮脏心思。

因为失眠，他过起了不知哪国的时间，每天早晨看着温成坐车走后才睡下，保姆送的饭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凉飕飕的下场，倒不是他故意不吃，毕竟这种把戏只适用于爱中长大的孩子，只是时差一倒睡眠一少，胃口确实就那么点。

温成一般晚上九、十点回，那个时候他会在窗口蹲点。除此，他对时间的概念约等于零。

常常是花上很久去思考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，但想着想着就走进死胡同，任怎么枯坐都没用。然后浑浑噩噩地过去，想起来了会尝试写几套题换个思路。

不过事实证明，书本上的东西确乎和人类主动掌握的那部分生活没太大关系，于是后来温倦迟的重点就放在了那些有南肆字迹的卷子上。

而颠倒寂静日子里唯一的锚点是一个屏幕和屏幕对面的人。

同南肆的聊天从一句“有点事最近可能不来学校了，别担心”开始变得愈加频繁，南肆还要上课，而他却是真真正正的清闲，每天除了想“怎么办”，就是给南肆发消息，包括但不限于今天的天气，上什么课，讲什么内容等等，只是只字不提自己的境况。

他发着发着，第一次知道，原来自己也可以有这么多话。

又是一个多云转阴，温倦迟没有坐飘窗上，而是挑了个角落靠着。

旁边地上摊着一个小行李箱，里面几件衣服乱七八糟地躺着，看起来才刚收拾，又像是它的主人还没有想好。

房间很暗，温倦迟一身黑屈腿坐在角落，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一样。他垂眸看着行李箱，似是透过它看见了什么其他的东西，目光渐渐失了焦距，直到一边手机振动几下，他才倏地回神。

嘛黑：还有一节课。

距离上一次两人聊天才过去四十五分钟，刚好一节课的时间。大抵是方才思绪进了条看不见头的路，温倦迟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复，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才敲下两个字，“等你。”

屏幕那头，南肆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，眼皮耷拉着，浑身透着股恹恹的劲。

一边，林丘和唐明夜几天来第不知多少次你看我我看你，眼神催促欲言又止，终于林丘踏出了那一步，原因是他又脑子抽抽接受了“胖点好撒娇还耐打”这个听起来好有道理的逻辑。

当然，更重要的是，他们不能让南哥继续颓下去了。

林丘身先士卒，本来准备坐迟哥位置上，但屁股快要挨着的时候，他南哥猝不及防地投来一瞥。

“……”

林丘从那一眼里看出了些许警告的意思，屁股上的肉一紧，他默默往后退了下，觉得这事吧，他一个人还真不怎么行。心念转了几转，他突然灵光一闪，二话不说拉着唐明夜坐在了前面两个空位上。

林丘给唐明夜使了个眼色，状似随口道，“迟哥这都几天没来了？”

说完，怕唐明夜接触不良，他又挤了几下小眼睛。

唐明夜还是有点云里雾里，脖子都仰了些起来，边回眼色边犹豫道，“三天？”

这就对了，林丘又接，“不对吧？四——”

“五天。”一直趴着不吭声的南肆突然抬头道，还顺带嘲讽了句，“不是放假记得最清楚么，今天星期五你们忘了？”

林丘、唐明夜：“……”

一时忘了他们还有这个身份。

林丘“哈哈”几声，有些犹豫地问，“南哥，迟哥是生病了吗？”

南肆看着新蹦出来的消息，闻言顿了下，说，“不知道。”

他语气平静，虽然心情没有很明媚，略微下撇的眼尾却依然因为屏幕上的内容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。只是林丘和唐明夜一心扑在“南哥不知道迟哥怎么了”这件事上，压根没注意，毫无恋爱经验的两人想象力到是特别丰富，短短几秒时间已经野马脱缰似的造了好几个be情节，段段都是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的那种。

南肆余光瞟见两人表情，就已经差不多知道这两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了。他撑起身，往椅背上一靠，微微正色又不失调侃道，“放心。等你们都找到女朋友，我们也不会分的。”

林丘、唐明夜：“……”

梅开二度，两位母胎solo的沉默震耳欲聋，但就是吵不到南肆。

大概是阴天的缘故，他一天下来都没什么精神，只在有时看着手机的时候眉眼间会不自觉染上一抹亮色。

林丘和唐明夜眼神一对：铁定和迟哥聊天呢。

目前看来还没什么事，两人稍稍放下点心，位置的原主人已经逼近，他们连忙起身让位，走时林丘小声道，“南哥，手机收着点啊！”

他说是这么说，也没指望他南哥动一下，岂料下一秒南肆倏地站起身，提着书包往肩上一勾，边往外走边冲两人道，“作业在群里发一下。”

梅开三度。

林丘愣愣的：“这不是咱两的台词吗？”

虽然没这么霸气就是了。

唐明夜瞥他一眼：“你想多了，只是让你发作业是什么。”

“……”林丘心道我这是想少了，看着南肆消失在门口，他问，“南哥是去找迟哥吗？”

唐明夜摇摇头：“不是。”

林丘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因为……”唐明夜的声音突然深沉了些，两人一同看着门外灰色的天，他说，“因为南哥没笑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