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近天子,步步忐忑。
引路的公公则笑意盈盈:“大人不必紧张,陛下这是要赏您呢。”
他单眉挑起,不作回应。
一直到殿前,方要跪下,安帝却说不必行礼了,只是说些话。
他颔首说是。
“怎么……今日还是不舒服对吗?”安帝问。
“谢陛下挂怀,臣已痊愈。”
他弯腰垂首,平掌并拢。
“那你为何不敢正眼看朕。”
他闻言抬眸,一双眼睛撞入了安帝瞳中的污浊。
察觉龙颜有怒,他镇静地跪下,“臣,知错。”
安帝冷笑,“难怪百官说,你还是太年轻了,在这个位子上难免会意气用事,朕若执意给你个高位,恐怕反对的声音都要盖过朕的了。”
见他不说话,安帝睨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收回,继续道:“朕,本是要封你个高官的,可你既是这样的话……”
“咚——”一声响。
眼前的李同光忽然冲自己磕了个响头。
此情此景,加上他眼中的不服与倔犟,很难不让安帝回想起两日前,他淋雨跪了一整夜要为人求情。
“若陛下是要赏赐臣在阳城立下的功,那臣宁可不要这些,只求陛下放任左使出来。”
安帝不悦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任左使曾是臣的师父。臣没法做到不孝、不义。”
“胡闹!”安帝两眼一瞪,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骂,“你以为刑部的人为什么没抓你也进去审问,你真以为你只负责押送北磐贼人入了安都就什么事都没有吗!要不是朕,执意说此事与你无关,你如何能做到在朕的面前谈条件!”
“那臣,情愿跟任左使一同被关进大牢。”他眸光微暗,“反正都是被冤枉的,清者自清。”
“你……”安帝指着他的手有些颤抖,“朕已宽恕了你前几日的胡闹,今日,你竟还是这般无法无天,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!”
他随手砸了个东西下来,恰恰好落在了李同光的脚边:“滚!”
———
从正殿出来,他领了个副将军的职位。
当然,前面还有个杂号,平定副将军。
同样是有其职无实权。
平定将军就平定将军,还要加个“副”。
安帝对他的态度很明显,他也不笨。
李守基还来嘲笑了他一番:“哈哈哈哈,叫你顶撞我父皇,这下,连个将军都做不得吧?哈哈哈哈,立这么多功有什么用,父皇还是看不起你。”
你看,平日里愚笨的大皇子都能看出其中的一二,李同光不可能看不出来。
“唉,本来陛下是要给大人一个将军做的,可方才大人在殿前那样,你们也不是没看到。”
“副将军怎么啦?副将军也比之前的好了吧?”
“这之间差得可远了……大人立的是卫国之功,掠了战俘、护了城池,往前看,哪个不是封将军赐食邑的,甚至封侯的也有,可偏偏到了大人这……就一个副将军。”
“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猜的,大人自己要冲撞的,我们也拦不了呀。再说了,跟我们有什么关系?”
……
众说纷纭。
是,他立下了显赫战功,在十六岁时便能独自领兵作战,打退敌人,保家卫国,可谓是意气风发、少年有为。
众人都在道着他的大好前途,也开始默默在他身上下好了赌注。
他孤身一人,到底能凭借这身武艺无依无靠地走多远呢?
在这万众瞩目之下,安帝即便有多不想器重他,也得高低给他一个职位。
所以,在那一夜淋了一场雨之后他便知晓了。
安帝是故意把任辛拉入局的。
既是一个挡箭的,又是一个能让自己宽心的。
左使嘛,没了可以再换。
毕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安排很容易,杀死北磐人的案件至今云里雾里,草草抓个人顶替过去,这不就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吗?
理由呢?
他作为帝王,谁敢冲他要理由。
于是,李同光顺着安帝的意思,成了意气用事、不把帝王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,不堪大用。
可也不算太坏。
安帝也许是见他太过可怜,又太过执拗,成全了他的“孝心”,让他以代陛下巡视之职去牢里见任辛一面。
这也是李同光费尽心思想要的。
*
“副将军,里面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