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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恶魔再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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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田一耕助登场

姬新线是从姬路到伯备线上的新见,是一条属于区域性的铁路。www.xiashucom.com

伯备线则是从表日本的冈山到里日本的米子,新见大约是位于中间的车站。

换言之,姬新线沿着冈山县中央的山岳地带将冈山县切成两半。

料峭的春天结束,绿意转浓、阳光闪耀的五月六日,我从姬路换乘姬新线。

回想起我在花季尚未来临的三月初被卷入古神家杀人案这回事,从我们在东京西郊小金井的古神家中发现可怕的无头男尸到现在,已经过了两个月,但这两个月却让人感觉那么短暂而仓促。

一直到现在,我只要一闭上眼晴,那个可怕的、满身是血的驼背男尸就会出现在眼前。

还有陆续发生一连串的奇怪现象,都仿佛鲜明的底片一般,滞留在我的脑中。

发生在古神家的杀人事件就如同血液凝结了一般,那些恐怖而悲惨的画面教,人想忘也忘不了。无论是守卫的头颅被发现,还是喜多婆婆无情的指证……每一幕都深深刻划在我的脑海中。

之后,随着八千代的失踪,古神家杀人事件也因而到达最高xdx潮。

新闻记者如蜜蜂般倾巢而出,一时之间骚动不已。

警方也一直朝各种可能性去积极地侦查,位在小金井的古神家顿时像是被暴风雨蹂躏过的树叶般支离破碎。由于这个案子广受世人的密切注意,古神家的秘密也因此毫无保留地公开出来。

然而,结果呢?

侦办这个案件的警察们虽然积极采取行动,却怎么也找不到八千代的行踪。

另一方面,不见人影的蜂屋小市依然没有任何消息。

如果无头男尸被证实是守卫的话,那么蜂屋小市一定还活着。警方后来也积极寻找蜂屋小市的踪迹,结果都徒劳无功。

蜂屋小市这个男人就像沙漠中偶然出现的海市蜃楼,他以怪异的风格在战后的画坛崭露头角,又被卷入古神家的杀人事件当中,最后就像烟雾一样的消失无踪。

至于他的过去更是像白雾一般迷蒙,没有任何人知道战前他住在哪里、在做什么。

他像是一枝浮在水中、没有根的草,若以战争时期作为界线,在界线上的他留给世人强烈的印象,但在界线之下,他却是摇曳在深沉而暧昧不清的神秘国度里,教人无法捉摸。

所以,这桩杀人事件的许多疑点都集中在这个神秘人物身上。

蜂屋小市真的是一个驼背吗?

或许他是利用战后大家对怪异事物的好奇心理,故意装扮成驼背的样子来吸引世人的目光,然后在杀死守卫之后,他再恢复原来的面貌,跑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过着悠哉的生活也说不定。

虽然八千代不见得是共犯,但她猜测凶手是蜂屋小市,在和蜂屋小市取得某种共识下,跑去投靠他……

以上这些大都是当时舆论界对该事件的看法。

如果大家能了解八千代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,就能理解这一切。

然而,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,我相信八千代和蜂屋小市之间的确有不寻常的关联性,这种关联性甚至超乎一般人所能想像。

可是蜂屋小市为什么要杀守卫?以当天的情形来看,他是因为一时情绪失控而犯下谋杀罪行吗?

不对,一定不是这样,这桩杀人事件不可能那么单纯!

蜂屋小市和守卫先是被人误认,两人除了驼背的体型较为特别以外,难道右大腿上的弹痕也是巧合?这一切有可能纳粹是偶然的吗?

不对!我可以感觉到这桩杀人事件的背后隐藏着十分可怕的秘密,凶手的魔爪正在编织一张绵密而恐怖的网,他一定还有下一个动作。

古神家的杀人事件发展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,就好像看戏看得正过痛时突然宣布休息,让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半空中。

此外,就连刚开始如汹涌浪潮般喧腾一时的媒体舆论,也随着时间而渐渐平息下来。整个事件仿佛由深红色的血腥,暂时褪成淡茶色的模糊地带,让每个人心中产生一股无以名状的空虚感。

仙石直记的父亲仙石铁之进就是在这个时候说要回家乡的。

我向仙石直记询问后,才知道仙石铁之进每年都会回家乡一次,也许是他必须对古神家留在家乡的大笔财产进行清查作业吧!

仙石铁之进通常都是夏天才去,因为可以顺便避暑;今年他稍微提早了一些,在四月底前就动身前往了。

由于古神家这一阵子发生一连串诡异事件,所以仙石直记曾经想阻止他父亲回家乡,但仙石铁之进却表示:就是因为发生那么多怪事,才更要早点离开东京。

不论警方会不会谅解他的作法,仙石铁之进终于还是在四月二十日离开东京。

古神家一共去了三个人,除了仙石铁之进以外,还有柳夫人和四方太。

但是过了没多久,仙石铁之进又叫阿藤过去帮忙处理一些琐事,仙石直记因为不放心阿藤一个人出远门,所以也跟着前往。

仙石直记回来后对我说:

“那个地方比我原来所想像的还要好,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!怎么样?屋代,和我一道去吧!今年夏天,我打算在那里住一段时间。”

我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仙石直记说:

“可是……那极凶杀案要如何处理?这么做的话,会不会被外界认为古神家的人都在逃避警方的侦查工作?”

“坦白说,我就是故意要逃避……呵呵呵!别人怎么想是他家的事,反正我现在不想管这件事了。”

“如果你们不在东京的时候,八千代小姐回来了怎么办?”

“她不会回来的!难道你认为八千代还活着吗?屋代,你别傻了!八千代根本无法过贫困日子的。

不论她有多喜欢蜂屋,一向注重外表打扮的她,绝对无法忍受那种远离尘嚣、深居山中的简朴生活。一旦她忍受不了,不管有多危险,都一定会回来的,她就是这么沉不住气的女孩。

可是你想想,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,这究竟意味着什么?“

“你的意思是说,八千代小姐死了?难道……她和蜂屋先生一起为爱自杀了?”

“也有可能是被杀了。”

我一听仙石直记如此断言,不禁吓了一跳。

“被杀?被谁杀了?”

“我不知道,也许是蜂屋吧!

八千代是个大傻瓜,她不知道蜂屋那个人有多邪恶。刚开始,她一定是觉得蜂屋背上的肉瘤很奇特,所以存心想玩乐一下;当蜂屋变成杀人凶嫌后,她就来真的了

八千代可能因此将蜂屋当成英雄,哼!她就是那种完全没有社会道德观念的女人,所以才会去找蜂屋,说不定早就死在某个地方了!“

“哦……”

虽然我不见得同意仙石直记的看法,但八千代至今仍然不见踪影,或许真的惨遭杀害了。

我突然陷入一团迷雾中,忍不住又问:

“八千代小姐离家时,到底带了多少钱?”

“谁知道!我父亲对于小数目不是算得很清楚,只有几百、几千万的钱会管制,但数目较小的钱就不怎么在意了。

不过他这种做法,对我而言倒是有不小的帮助。

八千代的挥霍无度更是人人知道,她平时上街买个东西,口袋里面都要带上十万圆,对蜂屋而言,她简直就是个金主,现在金主带着钱去当送死的新娘……哼!真是笨蛋!“

仙石直记说到这里突然陷入沉思,不久伸了个懒腰说:

“好啦!不谈这个问题。对了,你到底去不去?”

“我去……好吗?”

我故意讲得很慢,顺便观察仙石直记的表情。

仙石直记的表情很惊奇,他望了我一眼后,随即发出一声冷笑。

“怎么?你不想去吗?我本来想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去,可是坦白说,我心中还是比较希望你能去一趟。

因为乡下生活真的很无聊,我父亲有阿姨陪他,时间还算好打发,而我就一个人在那边,如果没有人让我消遣、开玩笑,会觉得很没趣的。何况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怪异的习惯,有一半是你的责任。

喂!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?到底要不要来呀?真是的,一个三流的侦探小说家能做什么,又不可能赚大钱!“

我一向无法拒绝仙石直记的要求,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。

仙石直记见我点头答应了,满意地笑着说:

“很好,这样才像屋代嘛!不,这时候我应该说……真好!我的寅太先生最善解人意了。哈哈哈!又不高兴了……”

这一刻,仙石直记显得相当愉快。

“这样吧!我预定明晚出发,车票已经买好了,你过两、三天再过来,到时候打电报来,我就会到车站接你。

我……我是明晚八点的车,你不用来送行了,因为我还没有决定是否从东京车站上车。“

我并没有说要去送他,但仙石直记叫我不要去送行时,脸上的神情为何显得有点慌乱呢?

由他的态度看来,仿佛是在担心我可能会去车站送他似的。

难道我去送行会给他造成什么不便吗?我不知道,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…只隐约意识到仙石直记有些事情瞒着我。

我比仙石直记晚了四天才离开东京,此刻正随着姬新线的破旧火车晃呀晃的。

当我离开东京的时候,心中有种预感这次旅行不会那么轻松,事情有了开始就一定会有结果,那么可怕的杀人事件不可能就这样草草结束。

想到这儿,我突然感到一阵阴冷,为了摆脱那些可怕的记忆,我将视线从窗外移回车内,四处张望了一下,结果和一个陌生男子的视线对上了。

那个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四、五岁,全身上下看不出有什么优点。

他有着一张极为平凡的脸,身上穿的是因挤车而显得皱巴巴的毛上衣和满是皱褶的裤子,微脏的软呢帽下有着一头蓬乱的头发,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。

充其量,他只不过是一个身材矮小、再平凡不过的穷光蛋罢了。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。

但是在他不怎么起眼的外表下,那双眼晴却十分清澈有神,还闪烁着睿智的光芒,不但不会给人冷淡的感觉,甚至还觉得有一抹温馨的神采在他的眼中流动。

当我和他的视线相接之际,那个陌生男子似乎有点想笑,只可惜在他发出笑声以前,我已经把视线移开了。

过了一会儿,当我再度看向他时,他已经把头靠在椅背上,一脸安详地闭上眼睛休息。

之后,我就将那个陌生男子的事忘了。

大约经过一个小时后,火车抵达k车站,虽然来往的人并不多,但车站实在太小,所以看起来好像很热闹。

我和几位旅客一起走出剪票口时,一眼就看见仙石直记已经依约在外面等候。

平常看起来十分讨厌的仙石直记,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让我产生一点乐意见到他的感觉。

“嗨!你终于到了。”

“嗯!”

“欢迎。”

“要到这里,还真是得跋山涉水呢!”

“废话少说,不要大惊小怪,待会儿还有更好玩的。”

“还有什么更好玩的?”

“没错,我们待会儿要走三里路呢!”

“三里……还要走三里路!”

我担心地看了看四周,只见当地除了自行车以外,几乎看不见其他交通工具。

仙石直记看出我的犹豫,笑着说:

“不要傻了。我们又不是乡下人,哪能走那么远的路呢?所以我特别为你准备了牛车。”

我朝仙石直记手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车站外面的树荫下有一辆牛车。

“我们要坐那个?”

“哈!哈哈……不要一副委屈的样子嘛!在这种地方,这已经是我费尽心思安排才找得到的交通工具了,你就当它是平安朝的贵族所乘坐的槟榔毛车吧!”

仙石直记这时候倒是表现得很随和,让我觉得十分意外。

当我们一边说话,一边正要坐上牛车的时候……

“对不起,请问一下……”

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倏地响起,我们转过头一看

(咦?他不正是我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男人吗?)

“有什么事吗?”

仙石直记问道。

“你们是不是要去鬼首村的古神家?”

“是呀!”

那个男人听到仙石直记的回答后,笑着说:

“那真是太好了,我也正好要到古神家,如果方便的话,我和你们一起坐牛车去……可以吗?”

“你要到古神家?你是谁?”

仙石直记一脸怀疑地问道。

“哦!是你父亲请我来的。说来十分冒昧,你应该是仙石直记先生吧!而这位应该就是屋代寅太先生,我是……”

那个男人拿出一张名片来,上面只写着“金田一耕助”五个字。

预感

知道对方的身分后,我们三人一起坐上牛车离开车站。

牛车走了大约半里后,开始进入爬坡的路段,道路两边的山壁也愈来愈靠近,左边的山脚下可以看见一条溪流。

又过了没多久,牛车走的小路和溪流变成内条平行线,我们走在相当局的山崖上,往下看去,只见溪流的河床上有许多巨大的岩石,岩石间可以看到相当充沛的水量,可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,我们听不到流水的声音。

当我们走到背阳面时,空气顿时变得十分阴凉。

“这条是什么河?”

我好奇地问道。

“这是旭川的上游,因为今年雨量较少,所以水量不多。古神家的木材都是编成木筏,利用这条河顺流而下,送到镇上的。今年因为水量较少,所以无法让木筏顺流而下。”

“现在还在利用这种方法运送木材呀!”

“没有办法,这种崎岖、狭窄的道路,像卡车之类的大车根本没有办法行驶,所以到现在还是维持原始方法,从江户时代开始就没变过。”

“原来如此,这里的路况真的是太差了。”

路面上到处都是石头,牛车边跳动边前进,我们说话时如果不小心,舌头还可能会被自己的牙齿咬到。

“其实这还算好的,只要来一场暴风雨,马上会引发山崩,交通就断绝了。如此一来,鬼首村附近的三个村落就和外界隔绝。

听说每年都会发生一、两次这种情况呢!真是凄惨

“嗯!这种情况满令人担心的。”

我故意仰着头说,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痛快。半路上插进一个陌生人,让我说话都得筛选话题。

仙石直记也是如此,我从刚刚就看出他的神情不太对劲……不!应该说仙石直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。

我们不是很了解金田一耕助这个人,所以无法在牛车上畅所欲言。

事实上,我在车站前面看到他的时候,就有预感即将有事情发生了,因为每当有事情要发生的时候,仙石直记总会显得较轻浮,也变得特别多话。

从刚才到现在,我们所谈的也只是溪流、岩石等等无关痛痒的话题而已。

由于不能谈论一些较隐秘的话题,仙石直记显然有点不高兴,大家只好一直保持静默。

金田一耕助这个不速之客一定也察觉到这一点,他突然在牛车上站了起来说:

“请让我在这里下车。”

“有什么事吗?”

“我要小便,你们先走吧!我想顺便下来走一走,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达鬼首村吗?”

“没错,只有一条路而已,不会迷路的。”

“那行李就拜托你们了,如果我走累了会追上去的,谢谢。”

金田一耕助说完就从牛车上跳下去,然后对着路边的野草丛小便。

我们望着他的背影,同时继续催促牛车前进。

叩咚、叩咚……牛车以缓慢的速度走上碎石路。

道路愈来愈窄,两边的山壁更加靠近了,山中的空气也变得更凉,蝉鸣声不绝于耳。

过了一会儿,仙石直记忍不住用脚踢了一下金田一耕助的行李箱说:

“搞什么嘛!”

“你也不认识那个人?”

我困惑地问道。

“我怎么会认识他!”

“他刚才说是你父亲叫他来的。你父亲没有对你提起什么吗?”

“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,事情来得太突然了,不知道我父亲叫那个男人来这里干什么?”

仙石直记似乎有点不安,他紧张的时候总是会咬手指甲,看起来挺好玩的。不过,我对他心里想的事更有兴趣。

我转过头去看了一下,确定已经看不到金田一耕助之后,又朝赶牛车的人望了一眼才问:

“喂!那个人没问题吧!”

“没有关系的,喂!阿银……阿银!”

仙召直记叫了好几声,赶牛车的人不但没回头,反而慢吞吞的走到靠近牛头的位置。

“你看,他有些重听,我因为有话要跟你说,才故意选这个人来驾牛车。金田一耕助这家伙……真是个冒失鬼!”

仙石直记好像对金田一耕助这个不速之客很感冒。

“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
我在一旁望着仙石直记问道。

他板着脸,点了点头说:

“那家伙回来了。”

仙石直记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。

“谁?是谁回来了?”

“你说还有谁?真是明知故问,当然是八千代啦!”

我听到仙石直记的回答,不禁吓了一大跳,整个人都呆住了,有好一会儿根本说不出话来。

“你没有骗我?”

“我骗你干嘛!”

仙石直记不耐烦地回道。

“八千代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“前几天,我和你分别后,回到鬼首村后的第二天晚上八点左右,因为牛车在半路上坏了,我只好走路回来。到家以后我先去洗澡,然后吃完饭就直接回房了,不料八千代竟然已经睡在那里……”

仙石直记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畏惧的情绪,他以平静的口吻说着,这种反应更使我觉得害怕。

“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八千代小姐回来了吗?”

“当时好像没有人注意到,现在可能也只有我父亲。柳夫人以及阿藤知道,其他人都不清楚。

“八千代小姐的情况如何?”

“头两天不太正常,好像发情的母猫一样惹人厌,就连我在她旁边,都会惹得她发脾气。”

“现在是不是正常多了?”

“如果说那个样子算正常的话……”

“那她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?”

“说奇怪又不很奇怪,还好啦!或许那才是她正常时的表现吧!因为她的个性本来就很难捉摸……”

“她有没有说自己先前到哪里去了?”

“没有,就算找问她也没有用,说不定还会被噱一顿。

其实,我本来不打算将她的事告诉我父亲和柳夫人,我担心如果警察又跑到这座深山里面来调查,我们还能躲到哪里去呢?

八千代这女人却狠狠地抓住我这个弱点来为所欲为。总之,她说她随时可以让自己曝光,她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!你听听,这个女人竟然拿这种事来当武器,还反过来威胁我,真是莫名其妙!

如果个性正直的人在这世上注定要吃闷亏,那我觉得这句话还真是说得有道理。“

仙石直记的声音有些干涩,狰狞的面目露出一抹奸笑。

“可是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,人家早晚会知道的。”

“话是这样说没错。如果外人只是‘知道’而已,那还没什么关系,就怕人家跑去‘告’我们藏匿嫌疑犯。除此之外,我也害怕会再发生什么不幸事件,唉……真是教人担心。”

“你觉得会再发生什么事吗?”

仙石直记突然打了个冷颤,神情十分不安地环视四周后,才压低声音说:

“那家伙也来了!”

“哪个家伙?”

“蜂屋小市,他一定是来找八千代的。”

我听到这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,吓得手脚发软。

“蜂屋先生也来了!”

“笨蛋!谁教你这么大声的!”

“你……你们让他回去了?没有抓住他吗?”

我喘着气,口干舌燥地发出一连串的问题。

“笨!事情不是那样的,那小子再大胆也不敢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,我们更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,至少也会把他抓去警察局。

“那他之前躲到哪儿去了?”

“我不知道他去过哪里,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,哈一可以确定的是,他来过鬼首村。听说村里有两、三个人看到那家伙,不过那已经是前天晚上的事了。

那天很晚的时候,有个陌生人问看守村外水车屋的人说:“这条路是不是通往鬼首村?‘问路的那个人是个驼背男子,他披着斗篷,打了一条细领带……从他的外表看来,十分符合蜂屋平时的装扮。

大约经过半个小时后,又有一个村民在村里赌输一了钱,他在回家的路上也遇到一个相同装扮及体型的陌生男子,那个男子问他古神家在哪里,当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左右,然而……“

“然而怎样?”

“昨天早上,阿藤神情慌张地跑来告诉我一件事,她说昨晚三点多她起来上厕所的时候,不经意从厕所的窗户看到有人从八千代的房间出来,她吓了一跳,仔细一看,竟然是个披着斗篷的驼背男子……

因为晚上的视线不清楚,阿藤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长相,但她歇斯底里的指称那个人一定就是蜂屋。我想,也许蜂屋是担心八千代的情况,才会偷偷摸摸到这儿来看看。

我听了之后也吓一大跳,赶紧跑到八千代的房间,结果却看见她睡得很舒服的样子,只不过睡姿实在不太雅观。

当时我生气地叫醒八千代,并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,她只是露出暧昧的笑容,没有作任何回答。

我再继续追问时,她居然反问我:“直记,你是不是吃醋了?‘

我一时气不过,便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,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手打女人,结果八千代突然大声哭喊道:“杀了我吧!你杀了我吧!反正我早晚要被杀死的!‘唉……我实在拿她没办法。”

仙石直记像是累了,不再开口说话。

此时,太阳还没没入山头,可是山谷里却已经罩上一层薄幕,溪边传来雨蛙的叫声。

不知道为什么,我忽然觉得周遭的声音变得非常遥远。

仙石直记抬起苍白的脸,又说:

“屋代,真不知道事情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子。我父亲、柳夫人以及四方太先回到鬼首村,而后我和阿藤也回来了,接着八千代也随之到来,蜂屋跟着在这里出现。

现在,你也来到鬼首村,除了守卫以外,所有跟守卫的死有关的人都在这里集合,这出戏的第二幕是不是又要开演了?戏一旦开演,将会上演什么样的情节呢?“

仙石直记的眉头紧锁,不知道他的脑中在想些什么。

“鬼首村快到了吧!”

我和仙石直记陷入沉思之际,突然听到一阵说话声,不禁吓了一跳。转过头一看,只见金田一耕助正拿着帽子擦汗,微笑地望着我们。

我看着金田一耕助,一时之间真不晓得要怎么回答。心中却升起一些诡异的想法:

(所有相关人物都到齐了,这回在鬼首村,是不是真的会上演第二幕杀人戏码呢?

唉!幕已经拉开了,看样子,不上演也不行。

只是不知道刚登场的金田一耕助到底扮演着什么什的角色?)

海胜院的尼姑

鬼首村又称鬼头村。

我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何会取如此怪异的地名,但是据说在冈山县这个地方,使用“鬼”字来命名的地名特别多。

传闻这是因为受到四道将军的影响,当时将军所面临的贼人都以“鬼”为号,后来贼人的头目在这个地方被砍头,埋在这村子的某个地方。

不管以前流传着什么样的传说,对我而言,鬼首村这个村名中有一个“首”字,就让我觉得很不舒服。

只是当时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,古神家那桩诡异的杀人事件竟然会蔓延到这里来,而且还和“首”字有相当密切的关联。

啊!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毛骨悚然。

那具可怕的无头男尸,还有之后在水池中发现守卫的头颅,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。

或许这些都和鬼首村的村名有某些关联性。

当我们进入鬼首村以后,初夏的太阳已经西沉,鬼首村北方的天空划过一道极为刺眼的闪电,山中也不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。

“北方好像正下着西北雨,这里等一下可能也会下吧!”

金田一耕助真是一个奇怪的人,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造成我和仙石直记的困扰,一个人老是目说自话,然后又像个小孩般将两条腿伸到牛车外晃呀晃的,眼睛则望着北方的天空,不晓得在想些个么。

(他究竟是个厚脸皮的人?还是太过老实、忠厚呢?唉!真是令人想不透……)

“如果待会儿要下雨的话,最好下大一点。今年的天气实在是太干燥了。”

仙石直记看起来很不高兴,说话声也故意提高了许多。

不久,牛车来到古神家的厨房门外。

古神家的大屋就在村子北方的小山丘上,后面是一大片竹林,再过去一点就是山丘地带。

后来我才知道,那座山丘俗称“御阵屋迹”(注:古代军营的遗迹),从前古神家的宅邸就在那里,由于明治时代曾经被大火烧毁,后来才又重新兴建。

古神家经过重建后,规模比以前小了许多。

在古老的围墙内,有树龄高达三百年的大杉木在那里高高地耸立着,更令人感受到这座宅邸有多么古老。

从古神家旁边的小门进入后,可以看到现在已经很稀少的旧式消防钩、绳梯,以及只有图片上才看得到的水枪。

“喂!”

仙石直记不太客气地叫唤金田一耕助。

“你是我父亲的客人,就从那边进去吧!那里挂着一个类似铜锣的东西,你敲一下就会有人出来带你进去。屋代,我们走这边。”

仙石直记说完,便带我朝着光线较暗的一边走去。

“仙石,我不需要先去和你父亲打个招呼吗?”

“没有关系的,反正我父亲一定又喝醉了,明天再去和他打招呼也不迟。”

我们一边走,一边说着。

在经过一个转角后,我看到一道胡麻穗筑成的篱笆,我们穿过篱笆的门进入中庭时,听到一阵铜锣声。我想,这一定是金田一耕助敲的。

不知怎么搞的,我觉得铜锣声听起来有点阴飕飕的,像是在催命般令人毛骨悚然。

进入中庭后,我看见遮雨棚下方的窗户里有灯光。

“咦?”

仙石直记看到灯光后皱起眉头,同时放慢脚步说:

“好像有人来……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因为起居室有灯光。”

仙石直记突然又加快脚步,只见他绕过屋子的角落,来到一扇门前,用力将玻璃门拉开。

浴室好像就在附近,我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浴室特有的味道。长途旅行后,我一闻到这种味道就觉得很舒服。

我望一望四周,没有看见任何人,只有一盏自天花板垂下的灯发出昏暗的光线。

仙石直记好像很想知道里面的客人是谁,急忙将纸门拉开,嘴里发出“啊”的一声后,立即又将纸门关上。

“啊!直记先生……”

起居室里面的客人看见仙石直记后叫道。

尽管仙石直记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,他仍然强自镇定地对我说:

“屋、屋代,你稍等一下,我想去换一下衣服……对了,你现在先到我的房间来。

仙石直记站在门前,故意用肩膀顶了我一下。

我暗自觉得有点奇怪。

刚才仙石直记拉开纸门的时候,我匆匆瞄了室内一眼,我可以确定那位客人理着光头,身上穿着类似披风的衣饰,好像是个有相当年纪、稍微肥胖的尼姑。

更让我觉得惊奇的是,仙石直记那种慌张、像是在掩饰什么的态度,似乎不想让我看到起居室里的客人。

从古神家发生一连串诡异事件以来,仙石直记一直表现出十分信任我的样子。

不过对于一些关键点,他又好像很怕让我知道。

这又不禁使我想起仙石直记曾经在小金并,把一个女人藏在那栋幽暗的小洋房里那件事。那个女人到底是谁?我一直在等仙石直记告诉我。

只可惜截至目前,他却从未向我提起过关于那个女人的只字片语,我也不愿主动问他,所以这个问题就一直搁在我心中。

“不是有客人在吗?”

我们从起居室前开始走,大约转了三个弯,来到仙石直记的房间后,我提出这个问题。

“嗯。”

仙石直记很不高兴的回了一声。

我不放弃,再度试探地问道:

“那位客人是个尼姑?”

“你看到了?”

仙石直记的眼晴突然亮了起来。

“嗯,你打开纸门的时候,我稍微看了一下……是什么重要的客人,我不能看吗?”

仙石直记不发一语地望着我,他这时候的表情很恐怖,好像要把我吃掉似的。

过了一会儿,他才发出几声干笑声,解释道:

“不是啦!她是个很罗嗦的人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那个人一直缠着要我捐款,乡下常有这种事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
(真的只是这样吗?

如果只是这样,仙石应该不会是这种态度,更不必怕我看到才对。)

正当我想从仙石直记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之际,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。

“直记先生,我是阿藤。”

仙石直记像是速到“脱身”的机会似的,立刻回道:

“阿藤啊……进来!”

接着阿藤开门走进房间,她一看见我,随即跟我打了声招呼:

“屋代先生,欢迎你来。”

然后她又转身对仙石直记说:

“海胜院的尼姑希望能见见你……”

“嗯!知道了。”

仙石直记不太高兴地打断阿藤的话,同时很快地瞄了找一眼,口气冷淡地说道:

“那么,我就见她一面吧!不赶快把她打发掉,会很烦人的。”

接着他又叫:

“阿藤!”

“直记先生,有什么事吗?”

“你帮屋代先生准备换洗衣服,还有……烧洗澡水。”

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。直记先生,您要不要洗?”

“我不要,你先带屋代先生去吧!”

仙石直记似乎很在意起居室的尼姑,他交代完事情后,便转身离开房间。

“阿藤,好久不见了。”

“是呀!”

“又要麻烦你了。”

“屋代先生不用客气。”

“没想到你也到村里来了,会不会觉得寂寞?”

阿藤没有回答,只是在浴袍的上面放一套干净的棉质睡衣。

“屋代先生,我帮你更衣……”

“谢谢。”

阿藤一边绕到我后面帮我更换衣服,一边说:

“屋代先生。”

“嗯?”

“寂寞倒是不会,可是我很害怕……”

“害怕?你是说八千代小姐回到这儿的事?”

“你已经知道了!”

“刚才才听直记先生说的。听说蜂屋先生好像也在这附近出现过。”

“就是嘛!所以我才更加害怕,屋代先生,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?”

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,因为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。何况,如果我故意危言耸听,只会让阿藤更加害怕而已。

阿藤拥有美丽的外貌,这在一般佣人中很少见到。

自从春天发生那些事情以来,她原本消瘦的面容上更增添了一种哀怨的柔美。

“八千代小姐的房间在哪里?离这里远吗?”

“有点远,在对面的房间。”

“这栋房子十分宽敞呢!”

“就是因为这样,所以才更教人担心呀!房子太过宽敞,相对的就觉得人很少,就算真的有事情发生,也没有人知道。”

“你也要负担主屋那边的事务吗?”

“嗯,那边虽然也有其他佣人在,但都是一些乡下人,夫人不太中意,所以才叫我来。后来八千代小姐回来了,夫人又叫我到这边来帮忙。”

“没办法,八千代小姐的事不能假手他人。目前还有他人知道八千代小姐回来了吗?”

“幸好这栋房子很大,八千代小姐回来的消息应该不那么快就走漏的。可是她实在是太蛮横了……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,真教人担心!屋代先生,如果警察发现八千代小姐在这儿,我会怎么样?”

阿藤说着说着,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。

“你不会有事的,不管发生任何事情,你只要把事情推给主人就好了。对了,八千代小姐是否知道我要来的事?”

“应该知道,今天直记先生去接你的时候有跟她说。”

“她现在在做什么?”

“刚才已经上床睡觉了。”

“那今晚就不能和她见面了。”

我不禁感到有点失望。

其实我会特别注意八千代,是因为她拥有不同于常人的怪异个性的缘故。也许真实的她,只是一个平凡女人而已。

“对了,今晚主屋那边好像有客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他是什么人?是铁之进先生特别请来的吗?”

“是的.我也吓了一跳,因为我们事先一点都不知道……那个人也知道你们到达的事,你们是一齐来的吗?”

“嗯,那个人到底是谁?好像是叫金田一耕助……”
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他现在正在主屋和主人单独谈话。”

我对金田一耕助来到古神家这件事情很好奇。

仙石直记的父亲——仙石铁之进为何要从远方找来这个人,这是否和凶杀案有关联?

“刚才在起居室的客人是海胜院的尼姑吗?”

“是海胜院的妙照师父。”

“妙照师父经常来找直记先生?”

“没有,她今天是第一次来。她突然说要见直记先生,我听到吓了一跳,直记先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位尼姑的,他来到这里并没有多久,怎么会……”

“海胜院也在这个村子里?”

“嗯……不是,海胜院在足长。”

“足长是什么?”

“是邻村的村名,这附近的村名都很奇怪,像鬼首啦、足长啦……大约离这里五里的地方,还有一个地人叫手长村。”

阿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
“足长村海胜院的妙照师父找直记先生有什么事吗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她只说有事要直接对直记先生说。”

这时,仙石直记回来了,于是我们也中止谈话。

仙石直记望着我们问道:

“你怎么还没有去洗澡?”

仙石直记的问话中有一丝责备的意味。

“我们好久不见了,所以随便聊了一下。客人走了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要去洗澡了,你要不要来?”

“我今天不洗了,总觉得有点累……阿藤,屋代先生好澡后,我们要喝一杯。”

“是。屋代先生,我来带路。”

我洗好澡和仙石直记两个人喝酒的时候,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巨响,不久就开始下起大雷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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