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,棠棠站在独木杆上练习平衡。
忽然,她脚下不稳,扑通摔落在地。
赵晏和姜云琛斗嘴斗到半途,闻声一惊。
赵景明抬了抬手,却还是忍住没有上前搀扶。
棠棠已经自个爬起来,乖乖认错道:“外祖父,我没做好,我再试一遍吧。”
赵景明微怔,眼前的人影仿佛与曾经的赵晏悄然重合。
那时候,她也是站在自己面前,态度诚恳,眼底却有不服输的火苗:“阿爹,下次我一定可以。”
他深呼吸,表面不动声色,点了点头。
窗子后,赵晏心情复杂。
是她斩钉截铁送女儿练功夫,但棠棠如此坚强懂事,反倒又让她陷入矛盾。
她期望女儿能立得住,将来不必依靠任何人,却不想她活成自己的样子。
练习结束后,棠棠被乳母带离。
赵景明忙不迭辞去职务,请赵晏另寻高就。
赵晏啼笑皆非,准许了父亲的请求,与姜云琛去往承恩殿的偏殿。
棠棠已经换好衣服,正挽起裤腿,由乳母给她擦伤的膝盖上药。
小孩肌肤白嫩,伤痕格外明显,她咬牙一声不吭,直到抬头望见父母的身影。
赵晏令乳母退下,亲自接过药瓶和纱布,轻声问道:“疼吗?”
“不疼。”棠棠摇摇头,随即,又改口,“其实有一点点,所以我今晚能和阿爹阿娘睡吗?”
她想起什么,看向赵晏的肚子:“我会告诉小宝宝,我是他阿姐,我喜欢他,他不必对我害羞,一定要努力长得漂亮。”
赵晏不由一笑:“好啊,他能听到你说话的。”
她上完药,小心地放下棠棠的裤腿:“明日还练功夫吗?”
“练。”棠棠毫不迟疑道,“可是我现在有些痛,阿娘……阿爹可不可以抱抱我?”
她顾及母亲肚子里有宝宝,转而看向父亲。
话音未落,已落入父亲臂弯。
姜云琛摸摸她的脸颊,含笑道:“走,今日天气好,阿爹带你去放纸鸢。”
棠棠顿时高兴起来,搂着他的脖子:“太好了,阿爹,我们出宫放吧。”
“都听你的。”姜云琛说罢,对赵晏伸出另一只手。
赵晏会心一笑,将手搁在他的掌中,十指交缠,朝门外走去。
方才的担忧烟消云散。
棠棠这孩子,小小年纪就知进退,该坚强时不软弱,该示弱时不逞强,可比她好太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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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安十七年十一月初八,东宫的第二个孩子出生。
赵晏听到稳婆的声音,得知是儿子,第一反应竟是姜云琛和棠棠恐怕都要失望了。
姜云琛抱着棠棠走进内殿,她吃了一惊,连忙道:“你带孩子过来干什么?这里乱糟糟的……”
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。
“阿娘。”棠棠趴在床边,小手轻轻抚摸她满是汗水的面颊,“阿娘是不是很痛?阿娘生我的时候也这么痛吗?”
说着,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。
赵晏心中柔软,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:“阿娘不痛,阿娘看着你,就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了。”
姜云琛却语重心长:“棠棠,阿娘很辛苦,所以你要孝敬她,要待她好。”
棠棠点头,郑重其事道:“我会待阿娘很好很好。”
赵晏笑了笑,抬手替她擦干泪痕。
这时,稳婆抱着襁褓走上前:“恭喜太子殿下,是位小皇孙。”
姜云琛默然叹出口气。
两个女儿的美梦破灭了。
但也好,有了儿子,赵晏就不必再生了。
他接过孩子,放在榻上,让赵晏和棠棠都能看得清楚。
棠棠对这个宝宝日思夜想,迫不及待地望去。
然而只一看,她就愣在原地,墨玉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困惑。
她低下头,忍耐许久,最终还是禁不住哭了起来。
“他为什么不漂亮?他一点都不像阿爹阿娘还有我!”
她没见过新生的婴儿,不知这个已经算好,看见他头发又短又软、皮肤发皱泛红、眼睛都睁不开,觉得一定因为是个弟弟,所以才不好看,若是妹妹,肯定和阿锦一样赏心悦目。
可念及生妹妹,母亲就必须再痛一次,只能把“想要妹妹”的话咽下。
一时间,她哭得更伤心了。
婴儿听到声音,不知是觉着吵闹还是感受到了姐姐的嫌弃,也跟着嚎啕大哭。
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哄,赵晏和姜云琛面面相觑,既无奈又好笑。
这姐弟两个,初次见面就如此不顺利,以后怕是有的闹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