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确,若真是谢家动手,为何如此大方的露出这么明显的徽记。
卫顼道:“如果你需要......”
“我的事与你无关。”程流霜打断他的话。
卫顼微顿,口边的话终是咽了下去,二人皆不再言语,气氛些许的冷凝。
飞雪有下大的趋势,在这样的雪夜里,很容易迷失方向,所以得加快速度了。
随着马匹的奔驰,风吹得程流霜快睁不开眼,卫顼取出干净的手帕掩着她的面容,虽起不到保暖的作用,但起码挡了些寒风。
程流霜轻轻眨眼,抚去睫毛上的霜雪,虽然不情不愿的,但还是没揭开巾帕。
在官道上行了很久,才得见上京城望楼的点点灯火,为此,程流霜微微蹙眉。
卫顼则抿着唇不作声,双颊的酒窝深深的。
他只是想多靠近她一会儿,慢了马步怕她受寒,快了又怕时间流逝。
***
漫天飞雪,灯火阑珊处。
覆满霜雪的马匹在公主府的后巷里停下,鞋履踩在积雪上,发出沙沙声。
没有多余的言语,甚至没有告别。
卫顼高大的身躯藏在昏暗里,望着向灯火走去的女子,明明只是几步之遥,如同相隔万里。
“我可以像以前一样保护你吗......”
他的声音在沙沙的落雪声响起,明明说得很轻,但他们都听得到。
程流霜的背影微顿,缓缓侧过身来,望向暗处的卫顼,清隽的面容与记忆里的陵游一模一样。
她笑了,语调越说越冷,“让我想想,你是不是又在计划怎么伤我?骗取我的信任,然后夺走屹安?”
卫顼连忙进了一步,神情紧张,解释道:“我没有,我错了,我对不起你,只是想弥补曾经的错,屹安是你的,我不会动他。”
程流霜喝斥,“他本来就是我!与你卫顼没有半分关系,他不是为你而生的。”
那是她和陵游的孩子,从来都跟卫顼没有关系。
“当初的话,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我们两不相欠,不相见,你无须弥补我什么。”
“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,所以无论你叫我做什么,我都愿意去做。”
卫顼苦涩道:“那时我自顾着遵于心中道义,心中充斥种种极端,忽视你的感受,以伤害你作为停战的理由,是我太愚蠢,其实事情的缘由根本就不在你身上,是在我身上,所以该死的是我。”
“当初说好要守着殿下的,我失言了。”
程流霜双眸泛红,怔怔地望着满身是雪的卫顼,寒灯葳蕤,两两相望,眼前的早已物是人非。
她道:“你不是陵游,不必守什么诺言。”
卫顼顿住,试着走上前,轻道:“我是......”
“你哪点像他?”程流霜道:“你是嘉朝的卫二公子,我的陵游是最听话,最忠于我的侍卫,他不会因任何理由而伤害我。”
她的话语使他停住小心翼翼的脚步,高大的身躯颓耸在原地,无所适从,空寂的巷道里有片刻的沉寂。
程流霜不再言语,背过身走入公主府的院门,微红的眼眶湿润着,却从不回头。
见此,卫顼垂下头首,霜雪覆尽他的头发,身躯仿佛已感觉不到寒冷。
他矗立在雪中,不愿离去,这一站便是许久许久,雪水渗入衣衫里,墨发也潮湿成冰,黑夜里的火光也被寒风吹灭。
直到夜半,院门再度被推开,程流霜身披狐裘,手中提着灯笼,冷冷凝视着他。
卫顼轻轻抬眸,说不出话来,只听她冷道:“你是想死在我公主府后吗。”
卫顼抿着唇,想说不是,却吐不出字来,他只是不知如何离去,去哪里才好。
程流霜沉默片刻,眉目间松动,今日算她欠他一个人情,若真死在这里,那她这个长公主的名声又难听一层,她转身道:“进来。”
卫顼微微一愣,望着程流霜提着灯,意识过来她的话中含义后,他连忙迈开冻僵的双腿,还险些摔一跤,磕磕绊绊地跟着她入了公主府。
程流霜攥着提灯,心绪微沉,她开口,“明日你便启程回嘉朝吧,从今往后别再见了。”
卫顼抿着被冻得发紫的唇,低语道:“没得到你的原谅前,我不想走。”
程流霜忽地停住脚步,转身看他,卫顼也连忙停下来,以免将自身寒气染给她。
程流霜冷道,“本宫不会和你在一起,你滚回你的嘉朝去,谁也见不到谁,原不原谅有那么重要吗。”
卫顼眸色黯然,一字一顿道,“即便不在一起,即便你嫁于别人,我也要得到你原谅,我也要认错。”
程流霜心中气恼,险些动脚踢他,“你这个...榆木脑袋!”
言罢,她便转身疾步向前,卫顼连忙跟上她,府里的灯火映照二人的脸庞。
直到许久后,程流霜再度开口,“是不是什么都愿意。”
卫顼颌首,“嗯。”
“齐都宣王那儿有支金镶珠翠簪备着,我甚是欢喜,欲作大婚时的首饰。”
程流霜侧身看向他,缓缓道:“你去帮我取来,我便原谅你。”
话语落下,卫顼停顿在原地,阑珊的灯火映照在他苍白的面庞上,显得格外沉寂。
齐都距离上京城近六日的路程,这一来去便是十二日,且不说能不能赶到她大婚之前回来,是这簪子用于她与谢挚的大婚。
程流霜眸色放淡,道:“不愿意?”
卫顼喉间微涩,垂在腿侧的手轻蜷,片刻后,他低沉道:“只要是你想要的,刀山火海我都替你去。”
程流霜望着他许久,一言不语,回身提着灯笼渐渐走去。
是吗?但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。